专访范晓：灾后重建应借机调整产业结构

【访谈正文】

　　灾后重建应该很好的反思

　　记者（苏苏）：岷江流域此次在512地震中建筑、水利水电设施损毁严重，现在在灾后重建中又出了问题，你认为主要的问题是什么？

　　范晓：岷江流域因为5.12大地震暴露出一些问题，特别是灾后重建，这些问题更加突出。我们以前的产业布局也好，发展模式也好，是有一些问题的。岷江上游地区以前主要是大规模的水电开发，产生很多电力，利用电力搞了很多高耗能、高污染的企业，阿坝州建了几个工业园区（水磨镇工业园区、漩口镇工业园区、桃关工业园区等），基本的产业结构都是高耗能、高污染的。本身岷江上游就是四川需要重点保护的生态屏障，但是这种做法，对整个长江领域、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有很大的问题。

　　5.12地震以后，本应借这次灾后重建的机会，来很好的进行产业结构的调整，选择真正适合这个地区的发展模式。实际上那些高耗能、高污染的企业是不应该在河流上游的山区里面做的，无论是土地承载还是其他承载率都是有限的，这个地方一旦被破坏了就很难恢复。

　　从灾后重建大的思路来说，应该很好地反思。灾后重建也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，但是我们看灾后重建的想法，一提发展就要搞工业化，化工、开矿，包括水电，都是在山区，虽然国家能源局有一个通知，凡是在国家自然保护区、国家风景名胜区、国家地质公园内震毁震损的水电工程，原则上不再重建，但是现在实际上从政府报告中说的，从媒体上公开的，它都要准备重建，并没有按照有关的要求进行调整，反而都是要尽快地、更大规模地进行投资和兴建。我们觉得没有很好地从地震带来的环境破坏和影响吸取教训，包括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问题，没有很好地反思。

　　地震后，无论是水利部也好，包括国务院专家委员会也好，都谈到过这些问题，但是到地方政府并没有按照这个方式去做，并没有真正按照科学发展观的方式去做，还是看作是一个短期的经济效益。像北川县城，灾后提出要大力发展工业，要工业强县，一个山区是不是到处都要搞工业？还是要根据你本身的资源条件、环境条件，从本身的发展定位，你究竟是作为一个生态屏障还是搞工业？不能只盯着GDP或者税收收益，所有的地方都按照这个模式搞肯定是不行的。我们看到这个情况，还是很担心的。包括成都的石化项目，本身震后中石油的老总就提出来要重新评估，因为它的环境风险很高。这个地方是地震带，如果大型化工企业摆在这个地方，一旦地震引起化工厂的泄漏和环境污染，它本身就是一个污染源，对环境是有大影响的，如果再遇到突发性的灾害性事件，就更不得了了。什邡的几个大的化工厂在5.12地震以后泄漏非常严重。当地老乡告诉我们，当时山谷里全部是黄色烟雾，非常呛人，石亭江也受到污染，有氨泄漏包括氯气泄漏等。这都是很值得反思的东西。但是成都的石化项目，政府现在还是在积极地推动。想把它重新做起来。

　　记者：这次我们去岷江流域，发现映秀到理县，水电站破坏非常严重，包括一些大的化工项目，像阿坝铝厂，这些破坏以后，还需不需要重新修复？或者是考虑搬迁？就你所了解的有没有一些改变？

　　范晓：目前阿坝州对上述这些项目肯定是要积极地灾后重建。因为阿坝本身就是完全依靠电力，就阿坝铝厂而言，阿坝当地并没有大的铝矿，需要外地很远的地方运输矿石过来，阿坝铝厂就在峡谷里面，在紫坪铺库区，对环境的影响是非常大的，包括废水、废渣的排放，都会进入紫坪铺水库，而水库的水流速很缓，差不多是静水，自净能力低，极易造成水污染的累积，都江堰的水、成都的水源都是从那里下去的，而且整个成都的饮用水都是从紫坪铺库区下去的，放那么多污染的企业在水库周边，你说对水环境有什么影响？去年成都城市河流研究会还专门做过一个调查，发现阿坝州的这些工业园区，包括紫坪铺库区周边的工业园区，包括废渣的堆放、废水的排放，基本上都是不经过任何处理直接排放到库区，你想这个破坏有多大？

　　记者：我们去年来的时候，发现沿岷江流域正在兴建很多水泥项目，包括一百万吨的大型的水泥项目，有的还在筹建过程中，地震过后听说更多了？

　　范晓：灾后新上的水泥项目更多，而且都是借着灾后重建的名义来做的。开山采石、建矿山、建水泥厂，这些项目肯定对环境损害更大。

　　记者：本身地震给这些山体已经造成很大的破坏？

　　范晓：这些破碎的山体需要休养生息，需要慢慢地恢复生态系统，这个时候不要过重地加速地破坏它。政府的发展思路有很大的问题。

　　记者：岷江流域是受地震破坏最严重的流域，也是水电站特别多的流域。

　　范晓：而且本身阿坝州主要的就是水电，另外是高耗能的产业，从现在来看，它选择这种发展模式是有问题的，一个是风险非常高。这一次，地震以后它的水电工程是百分之百的被震毁和震损。一旦电源受到了影响，整个工业就受到重创，当然厂房、工厂设施也受到损害，恢复起来非常困难，首先要依靠电源。

　　记者：四川省这次重建规划里面，对受损的堤坝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？

　　范晓：从政府的判断，肯定还是要修复，没有听说哪个地方要调整，要重新来考虑这个问题。有些地方至少你不要再重建了，但是我们也没有看到政府提出这个方案。原则是有的，具体怎么做政府还是要拿出方案出来。但是我们没有看到。